返香明朗的五官被一片水影镀上一条流动的银边,照亮了如星的眸子。银白的长发还是披散着的,随风微动,流萤似幻。那一头银丝并未使返香显得过于老气,相反,这样绢淡的颜色,更显出他几分出尘,几分清寡,冷漠得令人无法仰视。
返香以及返香所在的玄冰殿成日都被一股强大的负气压镇着,令人浑身不舒服。
看得出,返香是一个十分悲观的人,因为只有悲观的人,才有拿出副身家性命投入豪赌的勇气,这一点,婪夜认为他俩很像。
“回来了?”返香侧目,薄唇间似有一线松动,仿佛预料到婪夜会有这样的下场。
婪夜被慕容芷才放在玉案上,脏兮兮的模样与玄冰殿的冷肃与整洁然不搭调,他小心地转动着脖子,找了一张雪白宣纸蜷身躺下。太丢脸了!他甚至不愿说,玄奇阵里的那道金雷,如同一根细针贯穿了他的心脏,他此时只觉得心绞痛得厉害,很想歇一歇。
“贫道当初救你,不是为了看你就这样被雷劈死!”返香推手筑起一道光壁,将他圈在其中。
“你这里什么书都有,那有没有《彭祖经》?”婪夜不理会返香的冰冷怒意,将视线停在了书架上,“老纸从里边学个三五招式,不信折腾不死她!”她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彭祖房中术,练得好便叫养生双修,练得不好,便叫白日宣淫,我这里有,但你却学不去。”
“臭道士,你敢小看本公子?”婪夜在结界中瞪直了眼睛。
“就你现在这副模样,哼!”返香负手而出,将狐狸独自撇在了玉案上,“芷才,你替我看着,若是他敢强行打破结界,你便替为师打断他的四条腿!”
“咝!”婪夜倒吸了一口凉气,猫腰一头撞在光壁上,却被狠狠地弹回来摔了个跟斗,他双目喷火,“老纸不可你门下挂名弟子,你凭什么把老纸当孙子!”
“挂名的……也是弟子!”返香的声音远远传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芷才,好好看住你这不听话的挂名师弟。若他还要再打你茶师叔的主意,拖回来,门规处置!”
“弟子遵命。”慕容芷才低头应诺,干净利活得连半句废话都没有。
婪夜这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若是试炼通过,他们正式入门,茶小葱怎么都要比自己高出一辈。他的报复,终会被套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虽然他并不理得这些俗礼,但想到将来要称茶小葱为师叔,不免满肚子不乐意。
“她是我的……”
婪夜猛地抬起头,却是不知为何记起了另一张绝世倾城容颜。只那一瞬间,复苏的心脏传来冰冷的绞痛,他呻吟一声,撑起僵硬的四肢,挣扎片刻,突然笔直倒下。
慕容芷才猝不及防,见此情状大吃一惊,转身向殿外奔去!
……
婪夜公子把自己弄成如今这样,可曾想到自己的子民?
不,他已经没有子民了,青丘国灭,他一无所有,他现在拥有的,或许只是一生耻辱,一生羞愤!
茶小葱憎恨欺骗与背叛,他又何尝不是一样?一根刺,扎进肉里的时候,也许并不会感到有多痛,真正的痛,是在拔出来的那一瞬。
不能忘记的痛楚,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