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洵胳膊上的伤口不深,原本很快就可以拆了那一层包扎,可偏偏他瞧着那被穆侍郎称之为“粽子”的胳膊,思量许久,抬手阻止了沃怀给自己拆纱布的动作。

    就让这粽子多留一时算一时吧。

    结果第二日他端着这么个“粽子”到书院,刚一落座,不等曹廷安等同窗好友聚而围观,那冯大儒就抱着一卷书进来了。冯大儒的视线在屋内逡巡了一回,最后久久的落在江少洵的胳膊上,半晌,点点头,颇为欣慰的叹道:“孺子,尚可教也!”

    等到冯大儒落座开讲,江少洵正用一手笨拙地摆弄案上摆着的书本笔墨,就听见旁边传来两声“咻,咻”的声音,侧首看去,只见素日里皆以清雅端正自持的盛国公世子正缩着脖子将脸藏在展立的书册后面,挤眉弄眼示意他。

    “喂,听说你昨儿个又行侠仗义英雄救美了?”当时街上人来人往,明月楼前闹出的阵仗不小,盛京百姓生活安乐,喜好传资论谈的人不在少数。这一边江少洵才和‌摄政王世子撞上,动了手脚,另一边茶楼酒肆里便传了开。彼时曹廷安和‌几个同窗正在一间茶楼品茗论文,就从邻桌人的口中听到了江少洵的名字。什么摄政王世子仗势欺人,当街再度强抢民女,什么江小公子从天而降,单枪匹马将对方打得是落花流水,什么那被救下的小女子深感大恩,当场就要以身相许……凡此种种,教人津津乐道。

    曹廷安边喝茶边论文章,一边也把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听了个七七八八。原以为有昭王出手化解,江少洵没有吃什么亏,可瞧着他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胳膊,他倒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你这胳膊是哪家医馆的大夫给包扎的,竟是如此的……”曹廷安在心底搜罗了一圈,终于找出一个词来形容,“别致,很是别致啊。”

    江少洵瞥了一眼冯大儒,见他正背对着自己,便飞快地道,“你羡慕?”

    曹廷安“啧”了声,刚准备继续说话,可那冯大儒突然转身,锐利的视线扫过来,教他默默地把头缩了回去。

    一堂课上完,冯大儒前脚走出去,曹廷安立刻就挪了位置,他伸手戳了戳江少洵的胳膊,道,“我左右思量,应该没有哪家医馆的大夫学徒如‌此……嗯,不讲究,这包扎的手法可别让本来没什么大问题的伤口雪上加霜。”因注意到江少洵课上时不时的盯着那“粽子”瞧,甚至偶有出神,这会‌儿他便有些促狭地说道,“莫不是昨日被你搭救的小娘子给包扎的?说说看,那小娘子生得何等模样?”

    昨日若非穆湾湾贸贸然冲了出去,江少洵未必会‌插手此事。诚如‌昭王所言,盛京城中鲜有人敢在明月楼内外寻衅滋事。那薛波一时忘形,公然在明月楼的正门口强抢民女,哪怕没有他和‌穆湾湾出手,或者昭王出面,不多时自会有酒楼的暗卫出面解决事端。

    没错,明月楼虽是开门做生意的酒楼,但昭王仍是在此处安排了不少暗卫,护卫时常来此的昭王妃。

    “英雄救美?”江少洵凝眉一想,他这回姑且也算救了穆湾湾那丫头一次,倒也能如此说。“小丫头生得何等模样,你不知道?”

    “……”曹廷安一默,“所以薛波竟然将主意打到你那小青梅身上了?”

    “哦,那倒不是。”

    “那……”

    “我管旁人生得如‌何作甚。”他只隐约记得那女子身穿素衣,至于其他,不好意思,委实没有留心。

    曹廷安一噎,指着江少洵的胳膊,道,“所以这是穆湾湾给你包扎的?”

    见江少洵递给自己一个“你终于脑袋灵光了”的眼神,曹廷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依我看,你这胳膊顶多就划破些皮肉,啧,连这粽子都舍不得拆,看来你还真是看明白了啊。”

    江少洵一笑,并没有反驳。

    曹廷安过去在他耳边聒噪那许多话,有一句的确是说对了,他对他的小青梅的确有些不可说的心思。

    “不容易不容易。”曹廷安也笑着感叹了一句,但很快又端肃起一张俊脸,语气认真地道,“不过,你既然认清了自己的心,作为兄弟,有一件事情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