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核心的最深处,那微小而不受外部力量完全掌控的受损区域,还残存着的天使意识默默地感应着外部发生的一切。
哀戚而不解。
恩泽还清晰地记得,在那道异常璀璨的光芒到来之前,他躺在伊迪斯面前,准备好像过往无数次转世那样被恶魔施虐,但转瞬之间,那道熟悉的光便已环绕全身,原本限制住他的恶魔诅咒下一刻就被破除,他可以感觉到强大无比的光明之力重新在灵魂中奔腾涌动,甚至比当初依然身处天界时更磅礴。
这是神重归的信号,这是祂在召唤祂忠诚的使徒们,恩泽欣喜地意识到。
但就在他露出喜悦之情前,那道光却不知为何猛然刺穿他的核心,和当初围绕在神身边,虔诚地念诵祷词时那温暖的感觉相反,从未感受过的冰冷力量轻易就控制了他的肉体,连同他自身也彻底被压制,几乎瞬间就陷入黑暗,最后虽然勉强保留一部分模糊的意识,也无力再控制肉体,只能被动地看着自己的肉体在光的意志下自主地运转。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抬起手,用那崭新的强大魔力重创他并不想伤害的伊迪斯,然后传送离去。
这是神的旨意......作为大天使的他,只需要服从。
那时的恩泽是这样坚信的,尽管仅残留这微弱的最后意识,但他相信神的抉择永远是正确的,是有他未能理解的美好愿景的,必定能为世间与人界带来无尽的光明。
只要是为了光明的道路,他心甘情愿地为此出任何牺牲。
即使是看到同为大天使的同伴们失去自我意识,感应到神殿外大天使和恶魔们惨烈的激战,看着以荣光面目显现的神,对自己伸出了手,以他难以想象的无穷魔力掌控这具肉体,恩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只是虔诚地服从在神的旨意下,将这具肉体献上,让那略带冰冷的光明丝线穿透自己的全部,让神的降临碾碎他残留在肉体的一切印记。
当荣光像断线的人偶般颓然倒地时,“他”已经不再是大天使,而是——神。
但奇异的是,“恩泽”依然存在着。
恩泽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残存在光明核心内,神的磅礴力量理应让他就此沉眠,他也早已做好献出所有的准备,但直到神降临完成,他的意识依然清醒。只是这无法解释的侥幸并没有让恩泽感到喜悦,即便他清楚自己的同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神而牺牲,他还是会为他们的离去感到悲伤,一如当他看到尚有善意的恶魔被杀害时那样。
这......理应是不对的。
在光明的教义中,为神牺牲是无上光荣,死亡不过是回归神的怀抱,而恶魔此刻身为神的敌人,还试图攻击万物之主,将其清除也是必须的,理应感到正义践行的愉悦——
但他依然感到无法控制的哀伤。
这种异样情绪的出现,是因为自己曾堕落吗?
恩泽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看到伊迪斯被神所擒获,在自己面前痛苦挣扎时,内心的哀伤情感似乎更加强烈,让他感觉越发难受,但现在不过是一丝残魂的他,犹如置于空洞的黑暗密室中,无法控制身体也无法与神对话,只能透过来自肉体的感官,看着恶魔在光明的束缚中被带走,听着那名为“桑奇”的恶魔坠地的沉重响声,感受到神殿破败倒下之间蔓延的飞灰。
同伴们相继死去,守护的神殿倾塌,自己成为残魂......
但只要一切是为了光明之愿,他亦甘愿付出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