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岛，天空一年四季都是铅灰色的，没有云，也看不见任何星体，它像一块一望无际的灰色绸布，覆盖在这座空中岛屿之上，沉闷又无趣。
入冬的第一天这里就会开始下雪，一直到整个岛屿都被白色覆盖才停止，因为居住在这里的灵魂们都还保留着曾经作为人的习惯，非要让这座时间都凝固了的小岛也分出个春夏秋冬来不可。
沈虞被送进心理医疗院的时候还是夏天，那时天空明明没有太阳，但他能感觉到他的整个灵魂都像是被放在了火炉里炙烤，这种感觉并不舒服。
因此，他讨厌圣岛的夏天。
“恭喜出院。”
他的主治医生康莱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并在他离开之前不厌其烦的重复道：“算我求求你了，沈虞，对自己好一点，我真的不希望再见到你了，好吗？”
“我是真的不希望我们再见面了。”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无礼，但是沈虞看着他身上的白大褂和他身后那幢白色建筑上的“心理医疗中心”六字大字，明白了他的好意。
于是他点头诚恳道：“我会的，谢谢您，康莱医生。”
康莱看上去并不是很相信，因为这不是沈虞第一次这么保证了。他叹了口气，张张嘴似乎还想嘱咐什么，但当他目光触及到沈虞那双平静的黑眸时，突然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青年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门口的台阶处看着他，身上还穿着医疗院统一派发的黑色长羽绒服。
他太瘦了，均码的羽绒服松松垮垮的将他笼罩住，看上去空荡荡的，大了一圈的领口处还隐隐露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这使他多了几分恹恹的病气。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是圣网上公认的“小疯子”？
冰天雪地里，他白的晃眼，整个人还因为是灵魂体的缘故有一点无机质的透明，眉间那枚执行者特有的菱形蓝色晶体正在不停的泛出蓝光，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看上去比雪还要冷。
康莱看着他这幅毫无生气的样子只觉得眼睛疼，他别开脑袋摆了摆手：“快回去吧。”
沈虞还清楚地记得回事务所的路。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并且这条路他其实已经走过很多遍了，周围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块石头的位置他都记得，就像他不用看都知道，现在他左手边是一棵常青灌木叉出来的树枝，形状很不礼貌，像是一只握成拳头的手却偷偷竖起了最中间的那根指头。
沈虞第一百零一次掰断了它。
那半截树枝在他手中化为了淡蓝色光点，如流沙般消散，而在那棵灌木的最顶上则又重新长出来了一根新的一模一样的树枝。
沈虞无视它走掉了。
不远处的雪地里，一幢灰色建筑拔地而起，两层楼高，屋顶被雪盖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沈虞知道是砖红色的，因为这正是他的事务所。
屋门口的雪地被踩满了脚印，那些足迹深浅不一，显然是不停的有人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