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时老僧又出来,将一个漆盘在他身边搁下,崔珑低头一看,本属佛门清静之地,这老僧送来的晚膳里竟毫无避讳的多是荤腥之物,他抬头又看看那块牌匾,道了声谢,端起漆盘回了房。
晚膳吃到一半时姜澧来了,身边只跟着一个带刀侍卫、一个内侍,皆被他留在了屋外。崔珑颔首道一声陛下,并不起身行礼,继续埋头吃自己的,姜澧也不介怀,就坐在一边默默看着他。
饭后崔珑主动和姜澧攀谈,问起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姜澧反问:“你来猜猜?”
“你来得这般轻易,如今莫不是身处紫宫之中?”
从姜澧的神情里得到默许的答案,崔珑丢开木箸,愕然道:“你竟又将我带回了紫宫?”
“此古刹位于后苑西侧,存在于此应已有百年,据传是为前朝一位清修的太后所辟,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儿……可知前朝武元皇后?她与夫君离心,见弃于君王,其后更被废了后位,晚年独自进入‘扫心庙’中潜修,不带一人侍奉,常年闭门不出,就连什么时候无声无息死在里头也不为人所知,待旁人进入其中发现她时,那尸体早已发烂发臭了。”
“从那之后,此地渐兴志怪邪说,常有宫人闻深夜时内中传出女子啼哭呜咽,人人胆寒,不敢靠近。”
姜澧话头回转,又道:“我本想问你一句,留在教坊司,又或到后宫之中,你会选哪一个?”
“只在你昏迷时我已代你做了选择,我想这也会是你最佳的选择。”
“教坊司虽是官宦人家才能进入的地方,但始皇帝尚且二世而亡,如今那些个贵族士族早不复往昔辉煌,后代子孙鱼龙混杂,成色不一,与其留在那儿每日不知要与哪些牛鬼蛇神作陪,被多少人看轻,蒙受多少屈辱,留在宫中却只用陪我一人,岂非更划算?”
他倒极佩服姜澧能端严着一张脸说出这种轻浮的话。
崔珑沉声道:“陛下如今是越发爱开玩笑了。”
姜澧摇摇头,缓声吟道:“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从玉,我做这个皇帝,心中是早已有了属意的皇后的。”
“不然你以为自我登基以来,朝臣进谏不止,后宫至今却冷清如幽室,后位空悬,是为了谁?”
崔珑不肯轻信,也不愿深想,“武帝童稚时尚知金屋藏娇,眼下你将我藏匿在这处闹鬼的破庙中算什么?是想让我削发为僧,还是全了外面的怪谈做孤魂野鬼?”
“急不得,急不得,”姜澧向后靠在椅背上,轻轻弹动手指,悠然道,“如今将你推出去,岂非将你、将整个崔家都推到风口浪尖上,你知道我,我怎舍得这般待你?”
“助你登临后位的这条路,我定一力为你铺得坦坦荡荡,扫清所有障碍,来日才好叫你走得舒服、漂亮。”
崔珑蹙起眉望向姜澧,心里拿捏不定对方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有真有假。
若问姜澧白日里去忙了什么?除每日例行的朝会和一应公务外,他特意召来锦衣卫指挥使辜铭,递给他一册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