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歌在永清观这几年不是白混的,大孟文人治国,“为官三思,思危,思退,思变”那几句话,她都听滥了,可是这一套在秦时月这里全不管用。
思危,讲究遇到危险要躲开。可当年汴京之围,百官要迁都,只有这祖宗打了所有人的脸带着五千禁军上了城门。
思退,讲究得罪了人要及时跑路。可这玩意儿被皇帝用找儿子的理由踢出朝廷,她转身在西南搞了这么大动静,承平帝就差十二道金牌把她拖回去推出午门了。
遇到危险,她选择迎上去。
遇到逆境,她选择兵行险地。
虽然,她从西北大营回来以后确实开始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若是她遇到承平帝让她找儿子的事儿,她肯定要梗着脖子跟皇帝吵一架,然后回太后宫里装病。
而现在,她倒是学会智取了。
可赵长歌才不信她这是“思变”,也不信她突然冒出一句给人留路走是为了自己功成身退。
赵长歌琢磨了一番秦时月的话,再结合她最近见了谁,突然窥破了秦时月的想法。
“你想扶持三皇子——”赵长歌压低了声音,“你想的是,如果有一天你……了,你想让他保住三神营和你秦国公一脉的旧部?”
“你们修道的人是不是都专门学过怎么咒我?”秦时月牙疼似得瞥了赵长歌一眼,“我的公主,你一天到晚跟那群之乎者也的酸儒混的格局太低了,眼里只有这一亩三分地的夺嫡,我非得扶持谁吗?再说了保住三神营有什么不好?舍不得掏银子养自己的兵,总有一天,要掏银子去养别人的兵(注1)。”
赵长歌才不管她说得如何花哨,她只听出了一点——对于自己所说的事情,秦时月没有否认!她居然就是这么想的!
赵长歌静静看着她:“你还不如现在派神机营的人现在给这位殿下一火铳,保证死的安乐,没有痛苦。”
“胡说。”秦时月白了赵长歌一眼,“有想法再商量,犯得着喊打喊杀的吗?亏您有脸嫌我说话不吉利。”
赵长歌面对秦时月的恶人先告状,难得无动于衷:“你觉得皇上忌惮三神营,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你姓秦不姓赵,可是你想想您秦国公府——你祖母,老秦国公夫人是太后的亲妹妹,皇上少年时,太后和先帝在外南征,老秦国公随驾,皇上曾和秦帅一起在老秦国公夫人膝下受教养过好几年,论起来,关系比和其他几位老王爷还亲近些。你母亲是皇上的亲妹妹,秦帅和皇上是姨表兄弟,秦国公府本来就和皇家绑在一起,下一代人又只有你这么个毛丫头,一天到晚病病歪歪,熬不熬得过咱们那位求长生不老的皇上都两说。由你掌着兵权,皇上尚且觉得寝食难安,可见皇上的疑心病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你觉得换个他二十年没见过的儿子来掌控三神营,他就能睡踏实?我看未必。”
赵长歌这话已经把事情说透了。
秦时月闻言,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冷下来。
赵长歌以为她把话听进去了,没想到,过了半晌,秦时月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万一皇上就是单纯地看我不顺眼,三神营的兵权,换谁都行,就我秦氏一族不行呢?”
赵长歌一愣,心说那承平帝可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经病。
她还没来得及发表这一感想,就听门外有人通报,要请示长安郡主回京的一应事宜。
赵长歌只能眼睁睁地看秦时月甩手出了门,把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大孟承平十六年三月,长安郡主离京两月,带着号称闭关修道的永乐公主赵长歌以及承平帝失散二十年的三皇子,低调回到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