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内,梳妆台边一名朱唇皓齿的少女正在梳妆。
朝雨摘来新开的鲜花盛给小姐看,文小姐勾手指着一朵芙蓉,朝雨正要拿过来,书桃凑过来,笑道:“这粉芙蓉颜色不若白色的琼花素淡,婢子给小姐换一朵吧。”
不等回复,书桃就挑拣出几只雪白的花朵,作势要给文小姐簪上。
凝视着那些花儿,文漪刺了一句,“我又不是带孝出家之人,整日里打扮得这样素净,外人看了都笑话。”
书桃愣在当场。
朝雨识眼色,适时地把一朵簪在文漪发间,又挑了只金钗固定发髻,文漪满意地笑笑,又抬起眼皮斜了眼书桃,“你那花篮子的颜色搭配得很不错,怎么到了人的装扮上面反而蹑手蹑脚起来。”
本朝流行端庄大气之风,书桃心里早有一番计较,越是显贵之家越是厌弃艳俗之象,她只要反着来就能博个出类拔萃。
可总往素淡的方向引,越发显得小家子气,前几日文漪赴宴,听书桃的提议精心准备了一套裙装,清水蓝交领搭着绣了兰花的白色月华裙,衬得她面貌清丽秀婉,会客之时常有朋友夸赞。
一刻钟后,小婢又迎来了客人,陆员外的夫人携女眷姗姗来迟,一见了陆小姐,所有人都愣了下神,随后与陆夫人叙话,又问及陆小姐年岁品性。
那陆小姐并无刻意妆点,套了身应时常的立领,下穿马面裙,看得出用的同一匹珊瑚红色料子,却把整个人显得明艳端庄,生生把在场的女孩子都比下去。
要是如此,文漪还不至于动怒,偏生长辈最爱这种温柔从容撑得起场面的小辈,其中一位娘家姓郑的夫人看见了,直夸陆小姐识大体,不搞争奇斗艳的一套套,看着舒心,改日定要让她家哥儿见见世面,免得沉浸在书海成了书呆子。
那位郑夫人不是别人,乃是李瑟的亲母。文家与郑家有旧,即使没有动用关系,文漪也知道郑夫人这几日回家省亲,特意想给她一个好印象。
谁料到被人如此不经意地打破了计划。
尤其郑夫人道了句红色喜庆,可惜小孩子们不懂欣赏只知素淡为雅,反而落了俗套,未免小家子气。
文漪受了一肚子气,从宴席回来后见着房中那些浅蓝的手帕、雪白的纱衣,甚是碍眼,吩咐人把这些都换了。
衣物尚且如此,更别提撺掇她淡雅为胜的书桃,文漪积了几日的不爽快,今日终于爆发,接着簪花敲打敲打。
文漪虽是无心之言,听者却暗自心惊肉跳,担忧文漪会不会发现异常。
书桃畏畏缩缩的,不知道下一瞬该干嘛,文漪看书桃连说几句漂亮话哄她高兴都不会,随即没了什么兴趣,反正只是个侍女,改日再把她送回济幼堂便罢。文漪也不提责罚一事,让朝雨等人不必跟着,自己去院子的湖边逛一逛。
朝雨着手去安排家里的绣娘绣点鲜艳的花样,留下绮兰在房内收拾,绮兰边收拾东西边教说书桃,“你呀你,平时看起来机灵,怎么连小姐的喜好都看不出来,那郑夫人家里非富即贵,咱们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偏你为了讨小姐欢心故意说坏话,指责人家庸俗不堪,幸好这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十个巴掌都不够你扇的。”
书桃还是不解,“咱们家同余知县交好,背靠大树好乘凉,且论家资在当地还是排得上号的,郑氏就算看在知县的份上,焉有不搭理小姐之理?”
只听一声轻笑,绮兰把床褥整理妥当,又走向梳妆台,清理台上余物,“你说得倒轻巧,可郑夫人的娘家乃是竹丹郑家,光是这项就比咱们家强。你想想,余知县左不过三两年下任,到时候家里又要结交新来的官儿,郑家却是实打实地扎根于此,千年百年无法动摇。”
曾耳闻郑家阔绰,书桃却没真正见过,当下起了好奇心,打趣道:“难怪姑娘想嫁进这样的人家,一辈子吃香喝辣的,恐怕他们家的聘礼都是以铺子田庄为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