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魏舒坐在石凳之上,看着两棵落叶都快找不到的枣树,心中有些凄凉,却也有些淡然。人老了,就像这枣树到了冬天,终究要掉光树叶的,到了春天,这枣树又会抽出嫩芽,只是这枣树还是以前的那一棵枣树吗?
魏舒笑了,年老之后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魏融轻轻的将衣服披在魏舒的身上,低声道:“爷爷,外面风大,不如进屋吧。”
魏舒点头:“好。”几个仆役急忙将他扶进了屋子内。魏舒扫了一眼仆役,仆役会意,更用心的扶着魏融。
魏舒是当朝尚书左仆射,极受皇帝司马炎的宠幸,民声极好,可没什么子孙福。他的独子魏混官声很好,受朝廷器重,做了太子舍人,眼看子承父业也会是朝廷栋梁,可魏混身体极不好,早早的就故去了,无嫡出,只留下了一个庶子魏融。魏舒只有这么一个庶孙,一直宠爱有加,可魏融偏偏像极了魏融,身体竟然也差的离谱,常年脸色惨白,走路摇晃。魏舒时常担心,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难道还要在看着孙子也死在他前头?他看着孙子单薄的身体,唯有暗暗叹息:“这就是命啊。”
魏融知道爷爷在担忧他的身体,他笑了笑,道:“爷爷,明日就是你的寿辰,我请了很多客人热闹一下,朝中不少官员都会来,爷爷正好可以与故友喝上一杯。”
魏舒点头:“好,好,好。”心理想着等azj还乡,四处寻访名医,说什么都要把魏融的身体调理好了,不敢奢求强壮的可以打死老虎,至少也要比他这个老头多活些时日。
魏融见魏舒终于坐下,又喝了几口热茶,身上的寒气渐去,这才递上了一份名单,按理这份宴客名单早就拟定了,又送了请柬去,但官场变化多端,今日必须做最azj后的审核,若有不合适的还能纠正。
魏舒借拿名单的几乎,触碰到了魏融的手指,手指冰凉,魏舒心中有些酸痛,魏融才二十azj岁的人的身体好。他借着打开名单遮住了眼中的泪光。
“……司空卫瓘,司徒山涛……”
魏舒看着名单,微微有些惆怅,卫瓘,山涛,张华都是他的老azj友,张华此刻镇守幽州,肯定是不能参与他的寿宴,卫瓘和山涛都在洛阳,只是山涛最azj近的身体同样极差,几乎卧病在床,请柬虽然送了,人多半是不能亲至了。这三个老友只能看到卫瓘,心中多少有些凄凉。他继续看名单。
“……太尉贾充……”
魏舒微微撇嘴,他和贾充关系很一般,时常因为一些政务发生争执,但总算没有撕破脸,勉强维持在普通同僚的情谊上,邀请他只是应有的礼仪而已。
他看着名单,一个个的看下去,笑着:“好,你做的很好。”嘉许的看着孙子,这张名单是标准的官样名单,面面俱到,四平八稳,找不到什么缺陷,但同样也看不到什么惊喜。
魏融微笑着:“这份名单是参考前些日子卫瓘将军宴客的名单写的,孙儿唯恐拉下了谁,那就不太好了。”
魏舒笑着摇头:“朝中只有这些重要人物,我家只有这些亲友,又哪里有拉下了。”心中更加对孙子的才华感觉无奈,朝廷的风向时刻在变化,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抄别人家的请客名单又有什么用?但想想孙子的身体,魏舒又感觉自己奢求了,只要孙子能够长命百岁就比什么都强,魏家已经位极人臣了,何必再追求出个天才孙子呢?
魏融喝了一口茶水,身上暖和了一些,又捧着茶碗暖手,魏舒转头看仆役,仆役急忙去拿手炉。
魏融浑然不觉爷爷
和仆役的心思,又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我一直想不好要不要请。”魏舒笑道:“谁?”
魏融道:“大缙朝第一个女官胡问静。此人虽然只是小小的九品,但作为本朝第一个女官,只怕其中带着什么深意,我魏家或许该紧跟朝廷的步伐。”他迟疑着,九品官实在是太小了,胡问静和魏家又没有什么关系,冒然请她赴宴不太妥当。
魏舒摇头:“不用请她。她能够当官并不代表朝廷的动向。”他虽然老了,虽然大半时间都待在家里修养,但是这基本的朝廷动向还是很清楚的,胡问静能够当官只是因为她是个榜样,朝廷绝不会大举任用女官的,胡问静很有可能是本朝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