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大牢里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女孩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事,是一开始便知晓张夫人一家的事还是近日才知晓的?”
“自然是近日。”明镜先生嗤笑了一声,似是自嘲,“不然我早动手了,也不会等到近些时日遇上你们这几个当真有些用处的大理寺官员再动手了。”
这话虽是招供,可其中对先前大理寺那些官员的鄙夷还是溢于言表。
乔苒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他的高看还是警惕他的狡猾。
“既然是近日才知晓的,”顿了片刻之后,乔苒再次开口了,她问明镜先生,“是他找上的你?”
这话虽是疑问,可语调却平平,显然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找到的我,告诉我我一直苦苦寻找的害我一族家学尽失的苏凉后人就是我弟子的那位夫人。”说到这里,明镜先生不由叹了口气,感慨道,“这着实叫我吓了一跳!再者,人非草木,这弟子一家同我素日里关系也是不错。可我转念一想,这些年我家学无法传承,进不了阴阳司,科考又屡试不中,无奈之下只能做个教书先生。可她一家却过得不错,如今的后人还嫁了我一手教导出的得意弟子,心中自是不平,是以他找到我,我犹豫了几日便答应了他。”
“据张公子所言,一开始你抓了张大人和张公子二人,后来那人带走了张公子,是不是?”
“那单纯的傻小子又没必要骗你,自是如此。不过他被抓走之后过的如此舒坦倒是我没想到的。”说到这里,明镜先生语气之中满是惋惜之色,“我以为以那人的脾气,抓走那小子会做些恶事,试药什么的,可没想到那傻小子过的还不错,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同意了。”
“张公子确实被试了药。”乔苒听到这里,开口说道,“那个改变声音的药。”
“这叫什么试药?”对此,明镜先生却是不以为然,轻哂道,“我说的试药是九死一生……”
“你知道的不少吧!”女孩子便在此时再次出声了,“关于那个药……”
他方才道家学失传所以不知道也说得通,可此时又知道试药九死一生的事情,显然方才是在说谎。
明镜先生却轻嗤了一声:“我真不知道……”对上乔苒等人明显带着怀疑的眼神时,他冷笑道,“你便是把我扔到刑部去我也是真不知道,不过九死一生的事猜也能猜到。”
乔苒等人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
明镜先生这才说道:“苏凉和先祖是受了上头的命令居于锦城,既选择锦城这座天然的巫蛊炼化之地,想也知道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否则,朝廷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那么多正统阴阳司的阴阳术士不用,却选用先祖这等江湖术士,若是见得了光,何必如此?”
“更何况,那人对当年的事情知晓的比我还清楚,哦,不对,应当说是一清二楚,再加上手段各异,我闻着他身上有股黏湿的腥气混着药味,这等味道同焦家那地窖里的味道差不多,想也知晓当年朝廷背地里在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当时的事情,也应当能猜到当时多少无辜的锦城百姓惨遭蛊药毒手,”乔苒听到这里,再次开口道,“这种事就此了结难道不可么?”
“那你应当去问当年的朝廷,”明镜先生冷笑道,“我先祖只是一个醉心于阴阳蛊术的普通人,若非朝廷支持,他也只会偏居一隅,取些兔子试验蛊毒而已。”
“所以,我先祖又做错了什么?都是领命行事,既然做了恶人,他苏凉偏要反悔?反悔便反悔吧,他不由分说便杀了我先祖,还令人追杀先祖后人,致使他们只得寄居于那瘴气蛇蚁遍布之地,即便有避虫蛇之药,待到好不容易逃出来也已然坏了身子。在里头待了数年回到长安却发现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连接头的上峰都已经被一家抄斩,到头来,这些苦便白白受了?”明镜先生越说口中怨气便愈发浓重,“我一家做错了什么?苏凉他以为他自尽便能弥补我一家受的苦楚了?”
不知是在大理寺经历了形形色色的案子已经习惯了还是对明镜先生的遭遇早已有了猜测,此时一边听着明镜先生的抱怨,乔苒心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想着:看来苏凉自尽是真的,却不是被围县衙而亡,而是杀了明镜先生的先祖,想着以命抵命,就此了结这段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