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阳嘉学宫的步轻光终于熬到大夫子散了学堂,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路瞻高声喊他,步轻光也顾不上理他,挥了挥手以作告别,去马厩挑了匹马便疾驰而去。
他先照例去了明月楼,取今日的晚膳。
掌柜见到他很是欣喜,还向他说了今日贤王也来了楼里,同新来的昭国大厨言谈甚欢云云。
步轻光想到了这一程,那家伙在饮食上的兴趣颇高,有机会来这明月楼,自然不会错过。
他随口问道:“他可点了什么东西?其中点心小食,再来上一份,留着当夜宵正合适。”
掌柜连声应了,吩咐了下去,又想起什么,笑着自袖里取出一样物什,摊在掌心里捧给步轻光看:“步公子瞧瞧,这是今日贤王爷赏的。”
步轻光以为是自己留在王府里的散碎银两,只斜眼瞄了瞄。这一瞄却令他一愣,连忙回过身来,从掌柜的手心里将那样东西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着。
步轻光的二师兄杭飞白是天下第一才子,凡是与文道艺术沾边的,没有他不精的。这玩石本就是他们才子间颇好的一种风尚,杭飞白的三徒弟更是金石大家,步轻光耳濡目染,这天下奇石他不认识的已是寥寥。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昭国西南域特有的天星石,以石色如夜、漫布星芒闻名。虽不是什么玉石,却也因为这种特质,颇受一些玩石者的喜爱。
步轻光一眼就判别出这天星石成色不错,不过它本就不是什么金贵的宝石,叫不上太高的价,被拿来顶一顿饭钱,倒也不算奢侈。
只是步轻光将这剑佩一翻,看见另一面浅浅刻着些条纹花样。他仔仔细细审视着这图案中的各类意象,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个早被他思索过千万遍的名字——傅照夜。
照夜,月照静夜,不就是这图案所表现出的意味吗?
步轻光手指一收,将这枚剑佩紧紧攥在掌中,冲掌柜道:“贤王取走的那些饭菜,算在我账上。这剑佩我要带走,你出个价吧。”
掌柜一愣,连连摆手:“本就是王爷拿来抵饭钱的,既然步公子要记到账上,这剑佩自当奉还。”
此时步轻光点的菜品已经装盒呈递上来,步轻光拿起饭盒,冲掌柜道:“以后贤王府那边再要什么东西,就直接记我账上了,不必再拿他的东西。”
他交代完,将剑佩仔细藏到袖子里,匆忙离开明月楼,往贤王府而去。
稍早之前,当傅照夜提着那一盒子的饭菜,带着思召心满意足地回到贤王府时,他感觉思召这家伙,一路上的眼神着实怪异极了。也是,这家伙眼神中能有“怪异”感,本身就是件怪异的事。
傅照夜却并未急着问什么,慢条斯理地将饭菜摆在偏厅的桌子上,这才冲思召笑道:“所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思召顿了顿才说:“那个剑佩我没有见过。”
傅照夜笑:“我自己藏点值钱的物件以备不时之需,不是什么错事吧?你放心,我既然选择了来大聿,就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大聿之事。你的监管职责也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承担责任。”
思召摇头,忽然道:“我几年前也藏过一个剑佩,是师兄出任务之后给我的,说是让我玩。我当时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后来师兄死了,我就把剑佩贴身藏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人看见。”
他说着,探寻地看着傅照夜的眼睛,轻声问:“所以你对你的剑佩,也是这种心情吗?”
傅照夜微微一怔,随后他笑了笑,回身拿起一块梅饼,递给思召。思召以为他不想回答,接过梅饼往嘴里填,刚准备问傅照夜想听步轻光的什么故事,就听见傅照夜轻轻笑着问他:“梅饼好吃吗?”